王栋鑫
成都的夜风黏着火锅底料的椒麻味儿,混着玉兰树蔫巴巴的甜腥,糊在我后颈。2023年夏天,刚录完《少年说唱企划》导师点评,耳机里还残留着鼓点震颤的幻听。我和制作人老K踩着影子往停车场晃,路过省美术馆外那片空旷的雕塑广场。
"看那个!"老K突然捅我手肘。
月光被高楼切割成碎锡箔,泼在青铜雕塑群上。一座扭曲的人体抽象雕塑脚下,蜷着团刺眼的光源——穿荧光粉吊带裙的女孩举着自拍杆,手机支架顶端挂着两盏补光灯,强光把她的锁骨照得像刀刃。"谢谢哥哥的火箭呀!"她嗓子浸了蜜似的发齁,尾音在空旷石板地上弹跳,"想看转圈?好哦——"
她踮起脚旋转,裙摆甩出虚影。手机屏幕的蓝光反扑在她脸上,像覆了层劣质鱼鳞。补光灯圈住的地面,有只蟑螂正仓皇爬过她PUMA运动鞋的阴影。
"美女直播间都开到罗丹脑袋底下了?"老K嗤笑。
我摸出自己手机,鬼使神差点开那个眼熟的豹纹图标。果然在首页推荐位撞见她——"甜心小草莓"在线观看人数:2.3万。镜头里她背后青铜雕塑的曲线,正与她扭动的腰肢构成诡异的双生体。弹幕瀑布般冲刷屏幕:【腿再分开点】【脱外套加超跑】【这广场我认得!】
手指悬在礼物图标上发颤。去年在山区小学捐书包时,留守儿童指甲缝里的泥垢突然灼烧视网膜。此刻屏幕里划过一艘金色飞船特效,女孩的感谢词立刻裹上哭腔:"船长大哥最疼我啦!" 她假睫毛的阴影投在颧骨,像两道黑色刀伤。
夜风卷来玉兰花将腐的甜腻。老K嘟囔着去开车,我靠向冰凉雕塑基座。青铜大腿内侧刻着行小字:"囚禁的舞者,1987"。手机突然震动,是品牌方发来的FENDI大秀邀约函,模特们石膏般的脸在通知栏闪动。抬眼时"甜心小草莓"正弯腰捡被风吹落的耳环,补光灯照亮她后腰贴着的膏药,方形胶布边缘已泛脏污。
"美女们,"我对着空气喃喃,"都在卖票入场啊。"
广场另一头突然爆发出电子舞曲轰鸣,几个穿oversize卫衣的男孩开始对着三脚架手机跳街舞。他们的影子被拉长投在雕塑群上,青铜与血肉的肢体在月光下绞缠成新的图腾。我摁亮自己手机,锁屏壁纸还是《中国有嘻哈》六强赛那晚的舞台照——红衣金链,手里攥着麦克风如握匕首。
耳机里自动播放起《我的新衣》片段:"Look at me 从上到下..." 当年唱这词时镶钻话筒割破虎口的刺痛,忽然在掌心复活。直播间的女孩还在转圈,耳环甩落处,有只夜蛾正扑向灼热的补光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