佐仓千代
2024年春天,长春的商场总裹着咖啡机和烤肠混在一起的味儿。我蹲在玻璃柜台前,食指戳着最新款手机的屏幕,导购员说它“能拍可以差差差的视频无掩盖”——我猜他想说“4K超清无码”,但东北口音总把严肃词儿嚼成苞米碴子。
旧手机是五年前买的,摄像头糊得像我妈腌酸菜的缸底。去年拍《我经过风暴》花絮时,它甚至录不出秦莉眼角的淤青。而现在这台机器,放大后连我虎口的倒刺都清晰得像根刺。我突然想起昨天试镜时导演说:“小婉,你笑起来的鱼尾纹有故事感。”鬼知道是不是暗示我该打针了。
指尖在屏幕上划拉,预装的手机棋牌游戏弹出一串特效音,叮铃哐啷像小时候胡同口的弹珠声。2015年刚入行那会儿,我常缩在剧组角落搓麻将手游,金币输光就用流量看《欢乐喜剧人》回放。现在游戏界面浮着“VIP尊享场”,而我的微博认证早挂上了“知名喜剧人”。
导购员凑过来推销:“姐,这机型打游戏不卡顿!”他衬衫领口别着ZARA的金属徽章,和我去年代言那款一模一样。我突然笑出声,他吓得后退半步。多像《一年一度喜剧大赛》的舞台啊,观众总在我瞪眼的瞬间爆笑,哪怕我根本没抖包袱。
指纹解锁时,新机的震感从指腹麻到手腕,像第一次摸到天坛奖杯的金属棱角。去年举着它说“反家暴不是喜剧”时,台下快门声比掌声还响。旧手机突然在包里震动,公益项目的李姐发来语音:“小婉,下周探访的孩子们想看你即兴表演!”
我按下付款码,屏幕映出眼角细纹的涟漪。鱼尾纹就鱼尾纹吧,至少这摄像头终于能看清每一道褶子里的汗和粉底——反正人生如戏,像素高了,倒怕什么真相呢?
导购员殷勤地塞来礼盒,缎带红得像《乘风破浪》的舞台灯。我揣着新手机走向扶梯,指尖残留的冰凉触感,恍如那年吉林艺术学院汇报演出前,死死攥住的话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