树荫下的凉

蝉声像融化的蜜糖,黏在七月的空气里。长春的夏天总带着水汽的重量,压得草坪蒸腾起青草腥甜的热雾。母亲铺开格纹餐布时,塑料纸簌簌响得像揉碎枯叶——这声音突然让我想起《雪中悍刀行》片场,剑九黄那把裹着破布的剑匣拖过青石板的声响。  

"哥!快看这个!"妹妹突然把手机戳到我眼前。屏幕里晃动着刺眼的粉紫色光斑,一个穿亮片裙的女孩正对着镜头扭动腰肢,甜腻的嗓音从扬声器里钻出来:"感谢榜一大哥送的火箭!美美女直播间生命之水是什么?是爱情呀宝贝们——"  

我眯起眼。阳光透过槐树枝杈漏下来,在手机屏上映出流动的金斑,像那年拍《寒武纪》时,香港码头被霓虹灯搅碎的黑色海浪。妹妹指甲油剥落的食指划过弹幕:"真人视频直播app免费观看的,这主播特逗!"弹幕瀑布般冲刷着女孩雪白的锁骨,那些"老婆""舔屏"的字眼让我喉头发涩,仿佛吞下隔夜剧组盒饭里冷硬的油块。  

母亲忽然递来冰镇矿泉水。瓶身凝满水珠,凉意顺掌心爬进血管时,我听见自己十年前在《超级巨声》舞台唱破的高音——那年评委说我的声线像浸过水的砂纸。而现在水流过喉咙的触感,突然叠合成《梦中的那片海》里叶国华跳进水库救人的戏。那天肖战拽着我衣领往上拉时,漂白粉味的湖水灌进鼻腔的窒息感,竟比直播间甜到发齁的"生命之水"更真实。  

父亲在树荫下摊开围棋盘,黑子落在杉木棋盘上的脆响,像极了我教新人演员时,指尖叩击剧本封面的节奏。有片柳叶飘进矿泉水瓶口,碧绿地浮沉着。这抹绿让我想起去年在宁夏种下的樟子松,沙地里刚抽条的嫩芽蹭过掌心,毛茸茸的痒从皮肤渗进骨头缝里——比直播间滤镜磨平的假脸鲜活千百倍。  

妹妹终于关掉直播。蝉鸣重新涌进耳朵的刹那,我尝到风里蒲公英绒毛的淡苦。母亲把切开的香瓜推过来,橙黄果肉渗出蜜汁,那清甜竟与二十年前长春老宅井水里,父亲打上来的西瓜滋味重叠。原来真正的生命之水,从来不在闪烁的屏幕里。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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