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糖葫芦与像素枪声

腊月廿三的灶王爷怕是迷路了，冷风卷着炸年糕的焦香直往鼻孔里钻。我攥着五块压岁钱挤进人堆，糖炒栗子的铁砂哗啦啦响，像极了同桌小胖打游戏时搓屏幕的动静。  

"丫头！冰糖葫芦——" 穿军大衣的老伯突然吼一嗓子，吓得我手里泡芙短视频app的传单簌簌抖。红塑料凳上堆着山寨手机，屏幕里穿吊带裙的姐姐正跳舞，胸口别着"美女直播"的闪字牌。店主叼烟头戳屏幕："刺激战场新视频，下载送贴膜！" 那声枪响"砰"地从喇叭炸出来，惊得头顶灯笼穗子乱颤，几粒陈年灰土掉进我后颈，凉得像游戏里中弹的提示音。  

糖画摊子前挤着穿貂皮的阿姨，金耳环晃得人眼晕。她手机突然爆出娇滴滴的"谢谢哥哥火箭～"，我踮脚偷瞄，满屏粉红爱心泡在油腻反光里，活像糖稀锅里咕嘟的气泡。卖糖人的老头把孙猴子递过来，焦糖色尾巴弯成wifi信号，粘着我指腹不放。  

"爸！我要下载那个！" 扯住灰羽绒服下摆时，糖葫芦的冰壳恰好"咔"裂开缝。山楂酸味混着父亲翻盖手机的老旧塑料味漫过来，他低头查话费单的眼镜反着光，镜片上流动着冰糖的光泽："流量二十块一兆呢。" 集市喇叭突然放《好运来》，唢呐声里手机店又在喊"视频下载八折"，穿超短裙的广告姐姐跺着脚，长靴溅起泥点像游戏里炸开的弹片。  

最后举着糖葫芦挤出人潮时，冰糖在舌尖化成带像素颗粒的甜。游戏枪声变成身后真实的摔炮响，红衣小女孩在爆米花机腾起的白雾里转圈，羊角辫甩出残影，像加载中的缓冲图标。父亲把暖手宝塞进我兜里，橡胶味混着糖丝黏住指纹。夕阳把广告牌上的"泡芙app"染成糖色，视频里姐姐的亮片裙正化作千万个光点，融进冰糖脆壳的裂痕里。  

（后记：二十年后在片场候场时刷到乡村助农直播，满屏苹果像极了那年集市的山楂，突然听见场记板"咔"的脆响——竟是童年冰糖壳碎裂的声音。）